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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30 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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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30 章

吃過飯,夏蓮要收拾廚房,還要搞衛生,忙得很。

陳伊跟她交代一聲,獨自去了B座。

夏蓮就在隔壁,所以陳伊特別小聲地問又在看《犯罪心理》的杭先生:“有一次,你和我說,善是大義,但什麽的。這是什麽意思,是和夏蓮有關吧?”

他把書合上,定定地看著她,隔了一會才答:“運數不是百分百確定的,所以算卦會隨著環境的變化而變化,起初……第一卦,你和她有交叉的地方。”

“第一卦?那意思是現在變了,對嗎?只是交叉不是有沖突,那說明沒有大問題吧?”

“嗯,她本性不壞,行事偶有偏差,也是人之常情。”

陳伊恍然大悟,皺著眉說:“你當時是想提醒我,幫人要有限度,不能連累了自己。你先別講道理,聽我說幾件事,幫我看看我分析得有沒有道理。”

“好。”

陳伊垂頭看向桌上的書,問:“昨天好像不是這本。”

“嗯。一套三本。”

“好看嗎?”

“嗯。”

陳伊將書翻開,瞟第一眼就沒了興致,重新把書合上,輕敲腦袋,懊惱地說:“不好意思,剛才莫名其妙就關註到這上面去了。”

“不要緊。”

“我要說的就是夏蓮的事。早些天,她問我房子有沒有學位,說是她哥嫂想買。可是她侄子已經上高中,至少是高一了,現在要學位有點晚,插班生很難進好學校。所以我猜:她是為自己問的,她離婚,孩子跟著那邊,孩子的爸爸有學區房。她問學位,是想把孩子要過來,自己帶。但以她的經濟能力,買房子基本沒可能。”

他安靜地聽著。陳伊以為他不懂學位的概念,剛要解釋,卻聽他說:“她之前問過我一次,問我需不需要她長期服務,月薪九千。”

“她提的九千?”

“是的。”

陳伊皺眉,在東冧,像這樣沒有孩子或者行動不便的老人要照看的情況,普通的住家保姆或者兼職保姆,不可能有這麽高的薪水。夏蓮到底是不清楚行情,還是見到杭先生拿錢大方,又不出門,故意喊那麽高的價?

“是韓嵩不同意她留下,還是你?”

“我。”

他送她的酒,就能付幾個九千。陳伊懂了他不樂意的原因,她為難地解釋:“她幫我做事,一直很知道分寸。她的處境也確實不好,我不能莫名其妙疏遠她。”

“你幫了她很多,她已經站起來了。”

不單是她,其實他也對夏蓮起過慈悲之心,之前大方地“抓錢”,那次逮著那混蛋,又趁機幫她討了兩萬公道。

到目前為止,夏蓮沒有犯過明顯的錯誤。陳伊只能說:“等她找到工作,應該就好了。她只是偶爾有點古怪,但做事很細心,其實是很能幹,很難得的人。”

“嗯。”

“她不會做傷害我的事吧?我是說身體上的。”

他很肯定地回答:“不會,她運勢不好,但本性天定,不會大改。”

“她很努力,這樣也不會有好的結果嗎?”

“運不通,勞作到頭盡皆空。因果在自身。”

陳伊之前就隱隱懷疑夏蓮再努力也會被那自私孩子拖累,她十分同情這樣的女性,於是小聲請求:“你有什麽辦法嗎?她……她挺不容易的。”

他搖頭,順帶提醒她:“逆天改命也無用,你把房子送給她也於事無補,她照樣會過得很累。除非……”

“除非什麽?”

“有一天,她能自己悟出其中道理。”

“你是說,我們去勸也是沒用的。”

他點頭,陳伊就更加確定了之前那猜想——勸不動的,只有母子天性。

過去十餘年,夏蓮全身心圍著孩子轉,孩子是她的希望,是她生活的全部意義,所以會掏心掏肺地為他奉獻。即便她腦子一抽,把房子送給了夏蓮,夏蓮也會毫無保留地留給孩子。而那孩子自私,不管母親為他犧牲多少,將來還是會在榨幹她以後無情地丟開。

這就完全解釋得通了。

陳伊失魂落魄地告辭,回來再見到夏蓮,心情覆雜到沒法面對她。

夏蓮也是心事重重的模樣。門鈴響的那一刻,她驚得倏地松開了手,吸塵器手柄砸地,發出很大一聲響。

陳伊沒去看它,只提醒夏蓮:“你幫我開一下門。”

她正忙著和媽媽聊映秋的事,夏蓮就在門口附近,比她方便。

夏蓮開了門,和門外的陸南昭打了照面,兩人同時問出聲。

“你是?”

“陳伊在嗎?”

“在。”陳伊應一聲,放下手機往門口走去,又為兩人互相介紹,“這是一個姐妹,幫我搞一下衛生。夏蓮,這是樓下鄰居,陸南昭。”

兩人彼此笑笑,算作打招呼。

夏蓮轉身去撿吸塵器,將它靠墻放好,先去做別的。

陸南昭能看清房裏的布置,他沒皺眉,眼裏沒有一絲鄙夷。陳伊放心邀請:“進來坐坐嗎?”

陸南昭笑笑,說:“最近工作很忙吧,不進去打擾了。我烤了羊排,想問你要不要下去吃一點。”

陳伊抓抓頭發,帶著歉意解釋:“剛吃完飯,實在是吃不下了。陸南昭,你太牛了,那點心做得絕了,你在哪學的?”

陸南昭臉上的笑意擴大,謙虛道:“買了幾冊書,學著做一下,味道湊合,還好你不挑。”

“真的好吃,我不是客套,你在這方面,絕對是個天才。我照著視頻都學不好,早就放棄了。”陳伊側身,再次邀請他,“進來坐坐吧。”

陸南昭點頭,踏進來,想換鞋。

陳伊快言快語:“我這沒有男士訪客,沒有那麽大的鞋,你直接進來就是。反正一會要搞衛生。”

他也有一米八幾,看得出鞋碼很大。

陸南昭再笑,脫掉鞋,擠進略有點小的一次性拖鞋。

陳伊聳肩,由他去了,隨口說:“你先坐坐,我給你拿水。”

為什麽說是拿呢?陸南昭很快就知道了答案,陳伊帶了兩瓶礦泉水出來,一瓶給他,一瓶開了以後自己喝。

陸南昭學她,開了蓋,喝上兩口,放桌上。

陳伊坦白:“我喜歡喝涼的,茶吧用不慣,沒買。”

陸南昭笑笑,突然問她:“晚飯要不要搭個夥?我一個人吃,做菜不方便,少了不好動手,多了吃不完太浪費。”

陳伊往後看廚房,小聲說:“抱歉,她給我做飯呢。”

陸南昭懂了,點頭說:“那行。對了,上次那酒,你喜歡嗎?是一個朋友那出的新品,如果你覺得好,我打算多訂一點。”

“還沒喝,明晚我試試,到時再反饋意見。”

“好。”

夏蓮從廚房出來,見陸南昭還在,忍不住多看了一眼。

陸南昭很有眼色地起身告辭,把喝過的水也帶了出去。

陳伊送到門口,陸南昭提醒她:“有事要問你,等會你留意一下手機。”

“好的。”

不是要表白吧?

陳伊心裏一咯噔,但裝著沒事一樣,盡量穩住了。

她把門關上,在沙發上找到手機,主動發信息過去:不好意思,周末忙了兩天,沒去采購,家裏什麽都短缺,招待不周。

陸南昭秒回:需要什麽,我替你帶回來。

一毛錢:不用,你工作那麽辛苦,怎麽好麻煩你。

陸南昭:你忘了,我是做什麽工作的?所有璀璨的門店負一都是超市,我可以隨時以公謀私。

一毛錢:哈哈。差點忘了,我可以線上購,真是忙傻了。

陸南昭:【笑臉】

一毛錢:你要問什麽來著?

陸南昭:你這個姐姐,還接活嗎?我需要家政搞衛生。

一毛錢:你等等,我問問她。馬上!

陳伊擡頭問夏蓮:“剛才這位,想找人做衛生,你願意接嗎?他在璀璨工作,是有頭有臉的人物,應該好相處。如果有問題,你和我說,隨時都可以走人。”

夏蓮看著她,沒立刻回答。

陳伊繼續說明情況:“他買的也是B座,面積比較大,不確定多久做一次。家具那些比較貴重,要多註意一下。”

夏蓮像是拿定了主意,搖頭說:“陳伊,抱歉,我還是想找個固定的工作。”

陳伊點頭,說:“好的。”

陳伊沒再繼續勸,顯然出乎夏蓮的意外,她張了張嘴,幹巴巴地說:“謝謝你替我操心。”

一毛錢:她時間上安排不過來,抱歉。之前我找的幾位,服務都馬馬虎虎,就不推薦給你了。

陸南昭:好的。我再問問,找中介不一定靠譜,還是朋友間口口相傳的更好。

一毛錢:是的。

一毛錢:對了,有沒有適合送男士的禮品推薦,三四萬的樣子,稍微貴點也沒事。我需要還個人情。

陸南昭:手表,酒,茶,收藏品。

一毛錢:謝了。

陸南昭:璀璨你知道的,利德、昌城、萬籟,我都有貴賓卡,能打折。需要的話,隨時找我,保證是鉆石VIP的服務。

璀璨的鉆石VIP可以享受的權益有一大頁:專車接送,送貨上門,各種預約,還可以安排專人陪同購物。他這是在暗示什麽?

一毛錢:好的,感謝。

陸南昭:【笑臉】

酒可以直接排除,手表也可以排除。她記得他戴了手表,而且一直戴同一款。他能支配的錢不少,還收著一摞金條,不換表,說明只鐘愛這一款。茶呢?她在他家,都是直接在茶吧接25℃的水喝,沒留意他喝的是茶還是水。就算他是愛喝茶的人,這禮也不好送。茶葉的種類太多,愛茶的人,總有自己中意的品種,買錯的概率有點高。

至於收藏品……他就愛書。買三四萬的書,那得用貨車拉,而且幾千本書,買什麽才好?挑都挑暈了。

雖然有了方向,仍沒有答案。

她在工作群裏發問:有沒有價值高一點的書推薦?

陳伊:我是說,收藏價值高的,那些鑲鉆鍍金的不考慮。

梁真希:孤本珍本,幾十百把萬的都有。

林嘉婧:古玩街有家賣古本的店,叫舊夢齋,開了二三十年。

陳伊:感謝。

王博:我推薦《欽定四庫全書》。

陳伊:哪有賣?

王博:【齜牙】3萬多冊,八億字。

陳伊:滾!

榛子發私聊:是要送隔壁那和尚?

一毛錢:嗯。他隨手給了我一瓶路易十三。

爬出來的榛子:土豪的金手指閃瞎我的眼,這酒你別喝,供起來,等你老了,拿來拍賣。

一毛錢:萬一將來生個熊孩子,他爪子一彈,哐當,叮叮哐哐,嘩嚓。投資夢碎,還得趴地上一點點收拾。

爬出來的榛子:【心碎】菩凈寺有活動,你打聽打聽,投其所好,沒準比你挖空心思花錢買禮物強。

一毛錢:【不得了】

爬出來的榛子:他家什麽時候扔垃圾,你記得喊我。

一毛錢:幹嘛?

爬出來的榛子:他家到處有古董,我到垃圾裏扒拉扒拉,沒準能翻到寶貝。

陳伊找到他給的藥盒,拍圖發過去。

爬出來的榛子:我眼睛不太利,但看起來像是個寶貝。你先等等,我發給我爹鑒定下。你再拍兩張過來。

陳伊打開盒,拍了內部發過去。

爬出來的榛子:這個賣嗎?

一毛錢:藥盒子。六個月後,送你。

她這周回去,把第一顆拿給媽媽吃下,三個月後吃第二顆,再三個月就能吃完。

爬出來的榛子:【有你真好】

爬出來的榛子:【愛你】

一毛錢:菩凈寺最近有什麽活動?

鈴鐺:禪修班,下個月初藏經開放,不過貝葉經那些只能遠觀。

一毛錢:貝葉經?

鈴鐺:刻在幹葉子上的,這玩意給你,你也看不明白,全是蚯蚓文。據我所知,寺裏這些不是什麽古董,都是現代仿刻出來的。一般你能見到的都是藏語或者傣語,好像沒有梵文的。懂那玩意的人,太少了。

一毛錢:感謝。

鈴鐺:客氣什麽,上次你幫我,我還沒請你吃飯呢。

一毛錢:這不就幫回來了,【憨笑】等你放假了,一塊約了嗨皮。

鈴鐺:【OK】對了,瑪麗珍買回來了。以前我嫌它幼稚,試都不肯試,一上腳,媽呀,真香!

一毛錢:嘿嘿。

夏蓮提前告辭:“家裏很幹凈,不用大搞。陳伊,我先回去了。”

陳伊要算工資給她。

夏蓮擺著手說:“買的鍋子不貴,那裏剩的錢夠。”

陳伊沒勉強,送到門口。

夏蓮轉身,看著她,折磨了嘴唇好一會,才艱澀地問:“陳伊,杭先生……你知道杭先生家是哪的嗎?”

“他是北方人,怎麽了?”陳伊警惕起來,仔細觀察她的表情變化。

夏蓮笑笑,說:“他的飲食習慣不一樣,來了這邊,要是常住的話,還是學著適應一下才好。”

陳伊松了口氣,解釋道:“他弟弟幫他從老家那邊帶了人過來做飯,這兩天就到,不用為他擔心。”

夏蓮扯扯嘴角,淡淡地笑了一下,然後揮手,走了。

陳伊看一眼手機,現在是20:37,離宵禁還有一小時左右,能去打擾嗎?

夏蓮進了電梯,陳伊沒急著關門,發信息:方便過來一下嗎?還有事。

杭:嗯,自己開門。

一毛錢:【OK】

陳伊到衛生間洗了把臉,認認真真洗了手,再趕去B座。

他坐在老位置上,她一進門,他就放下了書,安靜地等著。

陳伊一邊換鞋一邊問:“你知道貝葉經嗎?”

“嗯。”

“啊,錯了錯了,重點是菩凈寺有經書開放活動,允許在監督下就地閱讀。聽說有貝葉經,但是不許上手摸。”

他擡眼看著她,一直在認真聽。

陳伊就接著說:“你要去看看嗎?活動一出通知,我就告訴你,我開車送你去。”

“好。”

這樣的杭先生太難得,陳伊不太想走,賴著沒動,又問他:“我朋友說這裏的貝葉經是藏文或者傣語的,如果是蝌蚪……梵文,是梵文的話,就沒幾個人懂。”

“梵文的很珍貴。”

“我認識個西藏的朋友,到時候叫上他,讓他做翻譯。”

“不用。”

“也對,反正不準翻看。”

“我看得懂藏文,不過……不會書寫。”

“牛!你……你是不是聽得懂瑞典語?”

他沒有立刻答,擡眼正視她,許久才微點頭,還是那句:“懂一點,不會書寫。”

“還有呢?除了英語外,還有嗎?”

“日,法,西。俄語剛接觸。”

“自學?”

他搖頭,說:“請了人,教入門。最早是祖父教,他已經過世。”

“你現在……看起來有點難過,所以你對他是有感情的,你很懷念他。”

他眨眼,語氣平和地回答她:“孝養父母,奉事師長。修行不是要絕情絕義,放下只是不執著於感情,不是要求必須做到無情。我與祖父相伴十九年,他既是我親人,也是我的老師,的確會想念。”

陳伊點頭,接著說:“你祖父很厲害呀,他是做什麽的?”

“中醫吧。”

為什麽要加個“吧”?

“所以他也教你這個了?”

他含糊地說:“一點。”

陳伊再次誇讚:“他真的很了不起,能把你教得這麽厲害。”

他卻不想聊自己,把話題重新推回正軌,“菩凈寺離這有48公裏,你方便出行嗎?”

“你知道這個地方?”

他點頭。

“你給我的藥,我想盡快給媽媽送回去,暫定計劃是忙完手裏的工作,哪天晚上回去一趟,周末就能騰出空來。你放心,我家離這不遠,坐高鐵只要四五十分鐘。”

“不安全,乘坐公共交通有感染風險。如果趕時間,等韓嵩過來後,讓他幫你跑一趟。”

欸,不是答應了要對弟弟好一點嗎?

陳伊連忙說:“那也不用他去跑,我自己開車回去一趟就行了。我們那也有個寺,但是沒有菩凈寺大,有機會帶你去看看。”

他點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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